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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成都修古籍——三代人的坚守和创新 照亮那些泛黄的纸张
2021-03-30 09:31:00 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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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成都市龙泉驿区洛带古镇,踏着青石板路,穿过各式错落的客家民居,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映入眼帘:白墙灰瓦、古朴雅致,木门匾上“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几个字苍劲有力。

  在这里,上万册濒危的古籍经过修复师们“抢救”后,重新被“唤醒”,展现它真实的原貌。四川是古籍大省,全省有200多万册馆藏古籍,据保守估计,需修复的就占了半数以上。而全省从事纸质修复的工作者有60人左右,修复1册书至少需要15至20天,“抢救”古籍是个要紧活,但修复古籍却需慢功夫。

  成立于2008年的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从最初的5个人发展到如今40多个人,现已修复古籍1.7万余册,是目前全国最大的文献修复机构。

  近日,记者走入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探访古籍修复师的故事。

李婷玉在学校宣传推广古籍修复。

黎彦君修复古籍。

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创始人彭德泉。

李婷玉向小学生演示古籍修复。

彭德泉(右)。 本版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黎彦君。

  三代古籍修复师秉承初心不断前行,照亮了那些年久失修的典籍,也感动了很多人

  修复古籍需要20多道传统工序,专家大多年岁已高,对古籍修复技艺需要抢救性传承

  越来越多的“跨界”人才,通过走进校园等方式,推广古籍、活化古籍

  “40后”创始人

  一生与书有缘,不仅爱书更要护书

  人物档案

  彭德泉:中国古籍保护协会理事、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创始人,他一生都在与书打交道,先是读书,然后在剧团“唱书”,还在学校教书,再到巴中市图书馆管书,最后投身于修书。

  一身中山装、浓眉大眼、清瘦干练……记者眼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是已经76岁的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创始人——彭德泉。

  一辈子与书打交道的他,对文献古籍有着满腔“侠义”之情。他坐在木桌前,一杯清茶,几卷古籍,向记者娓娓道来他和书的故事。言谈之间,浓浓的书卷之气流露而出。

  “我这一生先是‘读书’,然后在剧团‘唱书’,还在学校‘教书’,最后去了巴中市图书馆‘管书’。”彭德泉回忆,2005年,临近退休前几年,我去拜见了自己的恩师,中国著名图书馆学家、目录学家张德芳,当时,老师身患重病,却拉着我的手不厌其烦地说,“你不要整天泡在图书馆,赶紧出来抢救古籍,书都要烂完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德芳的着急,正是源于古籍濒危的现状。四川盆地温热潮湿,加上保存管理不当等人为因素,相当多的馆藏古籍文献出现不同程度的霉变、虫蛀、鼠啮、断裂、残损等破损情况。

  “我一听也着急起来。”彭德泉说,等我走访调研后发现,实际情况比料想中还要糟糕,大量古籍正在走向不可逆转的损毁。

  他说,“一开始,爱人和孩子是不理解我的,不明白我临近退休为何还要折腾,但我坚持办理了离岗待退手续,四处找人商量,应该怎么抢救古籍文献。”

  回忆起修书的最初,尽管时隔十多年,年逾古稀的彭德泉也不禁哽咽,“先人历经战乱灾荒,艰难地让这些古籍流传至今,在和平年代,珍贵的古籍怎么能从我们手里消失?不修好,怎么对得起先人和后人?”

  于是,在张德芳的感召下,彭德泉联合几位有共同志向的友人——时任广汉市图书馆馆长秦一、省图书馆退休的古籍修复专家刘英等,一起开始了古籍修复之路。

  “古籍修复是个专业活,也是个苦差事,一开始,我们通过开办古籍修复培训班招募人才。”彭德泉讲述,我们以首批培训班的5名学员成为原始班底,在广汉图书馆开始古籍修复工作。

  初建的古籍修复队伍没有经费,也没有专业的工具,为了压书,大家出去捡石板、砖块,甚至把旧家具锯了当作压平机;古籍多霉菌、螨虫、飞虫,长期做着古籍工作,呛得人不断咳嗽,时常出现过敏症状。

  “最紧张时,连每个月300元的工资都发不出。”说到此处,彭德泉的脸上满是愧疚,“我年纪大些,为了情怀能够不求回报,但对年轻人来说,要生活,要吃饭。”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形下,大家却没有离开,他们跟我说,‘彭老师,跟着你干这个,谁不是凭着一腔热爱,本来也不是图钱,我们相信,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时隔多年,彭德泉仍对这一番话记忆犹新。

  就是这一股劲支撑着他们,2008年,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在广汉正式注册成立;2012年,成都博物院为他们免费提供了办公场所,在成都成立了分中心,主要人员搬迁到成都;2016年,再搬迁到洛带古镇,他们不仅在这里建立了古籍文献修复博物馆,还壮大了修复团队,走向快速发展阶段。

  2019年揭牌的洛带·艺匠古籍文献修复博物馆是国内第一家以展示纸质文献修复技艺为主题的博物馆。开办这个博物馆也是彭德泉一生的心愿。

  博物馆不仅科普了古籍修复的各类知识,更是展示出古籍修复大师、高浮雕传拓大师终其一生艰苦求索的修复技术、工具及学术成果。

  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是全国“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所”中唯一的民营机构。“这么多年来,我们得到了国内多位专家、大师的无私传授,他们作为中心的顾问来授课、指导、收徒,从来没收过一分钱。”彭德泉列举,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古籍修复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杜伟生在我们这收了11个徒弟,毫无保留地把毕生技艺教授给他们。

  “和修复古籍同等紧急的,是修复技艺的传承,这也是开办这个博物馆的初衷。”彭德泉说,修复古籍需要20多道传统工序,如配纸、染纸、配线、配制糨糊、裱书衣、书签等,掌握这些技艺的专家大多年岁已高,对古籍修复技艺同样需要抢救性传承。

  博物馆揭牌这天,杜伟生前来参加,他赞道,“你们干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对保存、珍视、传承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做出了重要贡献。”

  如今,在彭德泉两次出现脑梗入院后,儿子彭克考虑到父亲的身体状况,辞去了公职,从父亲手中接过古籍修复“接力棒”。

  “但我还要再贪心一点。”彭德泉说,我还有两个心愿,一是希望发展到60人以上的修复队伍,抢救更多的古籍文献;二是希望能把员工工资再提高一些,“这样,我就能安心退休了”。

  “70后”母亲

  既是修补古籍也是修复心灵

  人物档案

  李婷玉: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培训部部长,从金融行业“转战”古籍修复行业,与古籍相互“治愈”,目前致力于开发古籍研学课程,在中小学校推广古籍传统文化。

  3月中旬,一场研讨会上,四川西部文献修复中心培训部部长李婷玉向大家推介了一整套的研学课程。

  “传统文化教育,传统纸张制作、活字印刷体验、动手修复古籍……我们通过各类通俗易懂的方式,深入浅出地普及古籍相关的传统文化,让古籍走出博物馆、走进校园。”活动现场,李婷玉的一番介绍引起了不少参会学校的兴趣。

  40出头的李婷玉是西部文献修复中心的“跨界”典型。

  “过去我从事金融行业,没想到‘半路出家’加入到古籍修复队伍。”她感慨,这几年来,我和古籍是相互“治愈”。

  李婷玉从小热爱传统文化,在自己小孩刚上小学时,就着手为孩子设计各类传统文化课程,“或许是此时‘望子成龙’心切,但凡孩子学习中出现差错,我就十分焦躁,母子关系一度很是紧张。”

  后来经人介绍,李婷玉参加了西部文献修复中心的古籍修复师培训班,还经常带着孩子一起听课。

  “一下子感觉找到了心灵的契合。”李婷玉说,结业后,我通过现任西部文献修复中心主任彭克了解到,他们正着手开发面向中小学的古籍修复培训课程,传播传统文化,让古籍文献“活起来”。

  “或许我可以帮上些忙。”李婷玉想着。在着手设计了一些针对小朋友的课程教案后,彭克向她抛出“橄榄枝”,“愿不愿意正式加入西部文献修复中心?”

  李婷玉动心了,但她仍有疑虑,“我不是科班出身,金融行业节奏快,容易让人浮躁,古籍修复截然不同,讲究一个慢字,要沉下心来,耐得住寂寞。”

  “我们不看员工出身背景,更重要的是耐心、细心和责任心。”彭克说。

  2019年,李婷玉正式加入西部文献修复中心,一边学习实操技术,一边设计课程、对接学校。她在金融行业锻炼的敏锐市场嗅觉,派上了用场,很快便打开了局面,联系上几家学校开展古籍修复研学课程。

  这期间,李婷玉与儿子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亲密,“我们尝试共同修复一张古籍书页,在录制古籍宣传教育视频时,也常让儿子来当小模特。”

  “这是修书也是‘修心’,过去,我的浮躁和焦虑影响了身边人,现在静下心来,体会到的是理想信念和坚守传承的力量。”李婷玉坦言。

  两年多来,西部文献修复中心的研学课程已开展两百多节。李婷玉也成为了中心的骨干力量,担任培训部部长,带领着她的团队,以另一种方式,让古籍焕发新生。

  李婷玉的成长背后,正折射出修复中心的发展新思路——吸纳越来越多的“跨界”人才,推广古籍、活化古籍。

  “95后”新生力量

  古籍修复师是她心中的“月亮”

  人物档案

  黎彦君:1996年生于巴中,扎根西部文献修复中心3年,成为这里的技术骨干,立志要将古籍修复作为自己的终生职业规划。

  “95”后的黎彦君是西部文献修复中心青年后生的代表。

  圆框眼镜、齐肩短发,说起古籍修复便滔滔不绝,眼中散发着光芒……黎彦君大学毕业后来到修复中心三年有余,已从最初的“小白”蜕变为技术骨干。

  拿到破损的文献,每一页拍照编号,把书籍装订拆开,用喷壶清洗书页,在背面铺上一张宣纸,用调制的糨糊把每一个虫洞补上……修书如同绣花,日复一日,黎彦君与同事们在操作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不是一项多么有趣的工作,但每修好一册书、一幅字画,真的很有成就感。”在黎彦君看来,这种修缮的成就感就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

  “紧张得手一直在抖!”回忆起第一次修复古籍时的情景,她记忆犹新,经过岁月的沉淀,这些古籍虽然破旧,但那一页页轻薄、在灯光照射下透着光亮的纸张都好似有生命力,无声诉说着旷日持久的故事。

  紧张的背后,是修复师对古籍的珍视和敬畏之情。

  古籍修复全靠一双巧手,锤子、尺子、镊子、毛笔、棕刷、喷壶等工具让人眼花缭乱,修复中心聘用的每一个员工,都要经过6到9个月的封闭式培训,通过考试后才能正式入职。

  黎彦君介绍,学徒生涯是“很枯燥难熬的”,训练剪纸、裁纸等基本功,学习辨别纸张颜色、厚薄等,是古籍修复中最基础也是最烦琐的部分,她比划着,“学员必须要练成在没有任何参考物情况下,用剪刀剪出一条直线,但我是个‘左撇子’,左手不好发挥,我就只能反复练习,那时是冬天,一天下来,手指冻得僵硬没有知觉。”

  正式入职后,也有难熬的时刻。“遇到高难度的书册,有太多的破损和病害,要么是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要么是刚刚费尽心思解决了这个修复难题,立马遇上下一个。”黎彦君说,“很挫败,心态就崩了!”

  这时,修复中心的同事往往会相互鼓励和打气。做古籍修复,工资待遇并不高,黎彦君却将此作为终生职业,她说道,如果大部分人都去追求“六便士”,那么总要有人追求“月亮”,而古籍修复师这个职业就是她心中的“月亮”。

  如今,伴随着更多新生力量的加入,黎彦君已不再是西部文献修复中心最小的修复师,不少刚毕业的年轻人也加入到古籍修复中来。

  这群生长在互联网时代的年轻人,为这项“清冷”的工作带来了温度。

  彭克时常鼓励他们,“在新时代,如何利用新材料、新技术进行古籍文献保护的创新,如何利用微博、抖音、B站等新媒体平台,让古籍会说话,让更多人了解古籍,是你们要探索的课题。”

  尽管充满挑战,但在年轻一代修复师神采飞扬的眼神中,青春洋溢的面庞上流露出满满的自信。(全媒体记者 吴亚飞)

编辑:张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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